残阳如血,将断壁残垣浸染成一片苍凉的橙红。姬炎独立于萧瑟风中,身影被拉得细长,宛若离群的孤雁,周身笼罩着难以驱散的落寞。他正欲转身离去,脚步却似灌了铅般沉重,每挪动一步,心中便漫开一层更深的怅惘——前路茫茫,旧迹难寻,莫非这一趟终将徒劳无功?
就在此时,一声轻微到几乎被风吹散的“吱呀”响起,却如一道锐利的闪电,骤然劈开他心头的阴霾。旁边那扇仿佛已与岁月长在一起的陈旧木门,竟在微风中缓缓开启,如同一个缄默多年的秘密,终于在此刻轻启扉页。
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佝偻着身形,如一棵被时光深刻雕刻的古树,牵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幼童,颤巍巍地迈出门槛。孩童睁着一双清亮如泉的眼,正好奇地张望这个被夕阳温柔包裹的世界。
姬炎心头猛地一颤,原本黯淡的眼眸倏然亮起,犹如夜空中骤然划过的流星,燃起一丝急切的希望。他急趋几步上前,郑重躬身,行了一个极为恭敬的礼,声音温和而谦逊,似春风拂过耳际:“打扰阿婆,敢问可知道这户人家去了何处?”
老妪闻声,缓缓抬起头,用一双阅尽沧桑的浑浊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。见他风尘仆仆,衣袂间还沾着远行的尘埃,面容虽疲惫,目光却清澈而恳切,那份真诚不容伪装。她心头的些许警惕渐渐消散,终于微微颔首,压低了嗓音,那声音沙哑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:“公子是外乡人吧……且随老身来。”
说罢,老妪缓缓转身,引着姬炎走入巷隅一处更为幽僻的角落。那小巷曲折幽深,窄如蛇行,两侧墙壁爬满湿漉漉的青苔,透着一股年深日久的苍凉。她停下脚步,声音压得极低,如同深夜掠过荒原的风:“三年前,姚老头带着他收留的那位潇姑娘,一夜之间就搬走了。有人说,是潇姑娘出手杀了诡麓书院的人,惹下滔天大祸;也有人说,是姚老头早年的仇家终于寻上门来……总之,是为避祸不得不走,匆忙得连一声告别都未曾留下。”
姬炎心头猛地一揪,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心脏,脸色霎时褪得惨白。他眼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忧虑,脱口追问时,声音几乎抑制不住地发颤:“阿婆……您可知道,他们去了什么地方?”
老妪缓缓摇头,昏花的眼中掠过一丝怜悯,叹息道:“确切去了哪,谁也不清楚。只是隐约听人提过,在酆都城撞见过。”
姬炎谢过老妪,目光中虽掠过一缕黯然,却很快被淡然所取代。他独自踱步,不知不觉又来到当年与潇雨沫把盏言欢的那间酒肆。店堂里依旧人声鼎沸、笑语喧哗,仿佛数年光阴未曾在此留下任何痕迹。空气中仍飘荡着酒香与旧日烟火气,可那个曾与他纵酒畅谈、笑映星月的女子,却已杳无踪迹。
他的目光落向那个熟悉的角落——那张他们曾对坐共醉的木桌如今空荡荡的,静默地搁在一片喧闹之中,如同一段被时光遗忘的故事。
景物依旧,人事已非。姬炎独立风中,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如藤蔓缠绕心头,愈收愈紧,剪不断,理还乱。那孤寂似深秋冷雨,无声落下,寒意透骨,一点一滴侵蚀着他本就沉重的心。他静立原地,目光空茫地望向前方,仿佛跌进了一段无声的回忆之河,如卷轴般一帧帧铺展,笑语犹在耳,人影却已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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