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他挣扎着探出头,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。那座三十米高的山包像被巨人用斧头劈过,炮位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漏斗形大坑,三百发穿甲弹殉爆产生的冲击波把五百米外的战壕掀了个底朝天。列兵苏珊趴在地上,钢盔飞出去老远,她的步枪枪管弯成了麻花,刚才还跟她开玩笑的炊事兵乔,现在只剩只卡在铁丝网里的军靴。

        "呕——"汤姆扶着炮管干呕,胃里的硬面包混着酸水涌到喉咙口。他看见一个人影突然从战壕里站起来,是列兵霍金斯,三天前跟他一起从诺丁汉来的面包师。霍金斯的步枪掉在地上,发出哐当一声脆响,他盯着那片还在冒火的废墟,嘴唇哆嗦着:"我要回家......我要见我妈......"

        "蹲下!"排长卡特的吼声从左侧传来。他举着MP40冲锋枪,军装上还沾着凡尔登战役时留下的弹痕——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伤,却比任何勋章都更显眼。

        霍金斯没听见,或者说他听不进去了。他开始往后跑,脚步踉跄,像被抽走了骨头。汤姆想喊住他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"回来!"卡特的声音劈了叉。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时,1916年的雪突然落在眼前——那年冬天,也是这样一个新兵在防线崩溃前逃跑,导致德军突破了战壕,他所在的排最后只剩三个人活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MP40的"突突"声在轰炸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。霍金斯扑倒在战壕边,鲜血从他后背的十几个弹孔里涌出来,很快就在泥土里积成一滩。他的脑袋艰难地向后转,眼睛瞪得滚圆,像是想看清是谁开的枪。汤姆突然想起今早分发口粮时,自己多拿了块巧克力,本该分给霍金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"都呆在阵地上!"卡特踢了踢霍金斯的尸体,声音冷得像冰,"谁再敢退一步,他就是榜样!"

        战壕里没人说话,只有风卷着硝烟掠过钢盔的呜呜声。汤姆摸着胸口的面包,突然觉得那硬壳像块墓碑。

        司令部的橡木大门被撞开时,拉姆西爵士的军靴在地毯上蹭出两道深色泥痕。作战室里弥漫着咖啡和硝烟混合的怪味,参谋们正围着沙盘争吵,有人把铅笔扔在"多佛尔"的标记上,有人用尺子量着普利茅斯到伦敦的直线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 "别争了!"拉姆西扯过墙上的地形图,图钉扎在手指上也没察觉。他的指甲划过港口西侧的滩头:"沙质海岸,涨潮时水深五米,刚好能过登陆艇。德国人三个月前就派间谍测绘过,你们看这水深标记,精确到厘米!"

        年轻的参谋官琼斯推了推眼镜:"爵士,可多佛尔那边......"

        "多佛尔是幌子!"拉姆西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,褐色的液体溅在"德文波特造船厂"的标记上,"他们炸岸防炮不是为了破坏,是要清除登陆障碍!你以为容克-290带着弗里茨-X来这儿,就是为了炸几门老炮?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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